睡不着｜超越异化的恐惧

编者按：如果你“不想睡”或者“睡不着”，欢迎继续阅读。

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，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。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，还是吓得更睡不着。

今晚，讲一个收缩人的故事。

异化，是一个自20世纪以来就反复出现在文学作品中的主题，卡夫卡曾在《变形记》中讲述了一个男人变成昆虫的故事，尤金·奥尼尔的剧作《毛猿》描写的则是心理变异的故事。

银幕上亦不乏此类作品，《不可思议的收缩人》就是其中之一。这部电影改编自理查德·迈瑟森的小说《收缩人》，导演为杰克·阿诺德。

影片的主人公斯科特由于遭受了某种辐射的污染，身体开始缓慢的缩小，由此他丧失了工作和生活自理的能力。

纵观这类主题的作品，就会发现它们存在一个共通的模式：以身体或心灵上的突变作为开端，然后展现主人公与社会脱节的过程。

以《变形记》为例，格里高尔一直以来为了家人的幸福而勤恳的劳动，可是当他变成了昆虫以后，丧失了劳动能力，被公司开除，受到了家人唾弃，最终悲惨的死去。

卡夫卡借这篇小说揭露了社会冷漠的本性，一个人只有持续的为社会、为他人产出，他才会被社会接纳，如果丧失了这种能力，就会被社会无情的剔除。

影片《不可思议的收缩人》一开始，斯科特和妻子乘船在海上度假，妻子进入船舱之中，斯科特独自留在甲板上，这时一片充满不祥的云朵朝它逼近，斯科特背对着镜头，显得孤立无援，这个画面预示接下来整部影片中斯科特的处境。

为了避免被排除，斯科特只能向世人献媚讨好，他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写成书，来满足大众的猎奇心理。

影片中设置了一个人物多丽丝来和斯科特做对照，她是一个侏儒，在马戏团里演出。

她的表演和斯科特的表演是同质的，都是把自己的不幸拿出来给人欣赏、给人消费，是一种自残式的奉献，但它是处于社会边缘的人和这个社会维持联系的最后方式。

到这里影片进入一个缓和阶段，缩小停止了，斯科特也在多丽丝身上找到了依靠。这段缓和是为了给后面戏剧冲突的升级蓄力。

不久之后我们看到缩小又开始了，绝望的斯科特抛下多丽丝，独自跑过草地。以多丽丝为参照，斯科特远远逃走的背影在画面中迅速变小。这个镜头体现出了杰克·阿诺德高超的镜头表现能力，他借由视觉透视原理完成了一次迅速的放缩。

镜头一转，斯科特已经变得极小，身材不足10厘米高，正好与前面一个镜头相承接。

接下来电影完全进入了奇幻冒险之中。

对于微小的斯科特，整个世界变得危机四伏，连家里养的猫都成了恐怖的巨兽。

由于猫的袭击，斯科特掉进了地下室里。地下室通常被用来存储一些日常生活中暂时用不到的东西，有时候这些东西存放久了就会被彻底遗忘，因此可以说，地下室代表非远离日常的空间。

特别是在这部影片当中，捕鼠器、火柴盒、针线等等这些常见的生活物品，经过了放大，而显示出超现实的色彩。斯科特跌落到地下室中，象征着他的精神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类社会，退行到了潜意识世界中了。

在地下室发生的情节占据了将近半部影片的内容，童话中小人历险主题被搬上大银幕。

斯科特仅以一片碎布遮身，用一根大头针当作武器，就像日本传说中的一寸法师或《格林童话》里的大拇指。但是，童话里的小人儿身上蕴藏着巨大的力量，能战胜体型比自己庞大的怪物。

影片的最高潮是斯科特大战地下室里的蜘蛛。蜘蛛简直是人类的噩梦，它的外形丑陋，而且具有毒液。很多奇幻冒险影片都喜欢放大这一噩梦，如《狼蛛》《指环王之王者归来》《勇敢者的游戏》《哈利波特》中皆出现过巨型蜘蛛。

斯科特和蜘蛛决战的场景也被布置成充满奇幻色彩，使得这场大战看起来好像发生在某个遥远的外星星球上一样。

不少异化主题的作品会以悲剧结尾，以此来表达社会的残酷，但是这样的结局仍然包含着对社会的肯定。

它批判的是社会排斥失去利用价值的人特性，换句话来说，只要社会不驱逐人，社会还是好的社会。它也认为一旦人被从社会中驱逐出去，便无处可去。

就拿《毛猿》中的主人公杨克来说，他到最后心里想的还是向人类社会反攻倒算，这说明他始终对人类社会充满向往，只是怨恨这个社会将他排除。

而《不可思议的收缩人》在价值观上有了新的突破。斯科特杀死蜘蛛后，爬上土堆，走向地下室窗户的栅格网。

这层栅格网象征着斯科特精神的最后一道藩篱，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，斯科特的身体还比较大，无法穿过去。表明他的精神仍然被人类世界所禁锢。

第二次到来时，他已经缩到了足够小，顺利地穿越了栅格。这表明了斯科特彻底超越了人类意识的局限，缩小病最终消解了他对于形态的执着，他的心态也由恐惧转变成释然。

影片的结尾以一个俯瞰镜头向上抬升，斯科特的身影缩至极小，然后广袤的宇宙画面淡入，暗示了这是一场生命的终极回归。

旁白娓娓道明了影片想要表达的理念：“即使小到微不足道的存在，也是有意义的，对上帝来说，没有不存在的存在。”

正如叔本华所说：